雲歌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。

白鳳自從母親去世，已經很久沒有再看到這樣為自己傷懷的溫柔目光了。

“你覺得我很可憐？“白鳳問道。

雲歌搖搖頭，“世上多是可憐之人，我只是推己及人，覺得你活得有些太苦了。“

“我卻不這麽覺得。“白鳳道，“雖然不知道這些人說的是不是真的，我是不是真的活不過天命之年，但我生下來就受人信任愛戴，擁有人生中最好的年華，只要我不曾虛度就已經是比別人好上千倍百倍的事情了。所以我希望能夠遇到一個一起分享人世寂寞的人，能夠陪我度過短暫的一生。“

雲歌看著白鳳的目光，重新變得溫柔，她羨慕白鳳是一個活得這樣清楚的人，現買他的明白與真實。

兩個人相對而立，窗外旖旎的陽光透進來，照在二人身上，土竈之中生者火，一片安靜之中似乎還能夠聽到煮開的粥發出咕嘟的響聲，這樣寧靡的氛圍，哪怕雲歌多年之後想起，也還覺得刻骨銘心。

兩個人解決了飯食的問題後，正準備收拾碗筷，陳然已經匆匆去而覆返了。

雲歌知道這是白鳳的好友，兩個人似乎有事情要商量，自己不便在場，就直接斷了碗碟離開了這裏。

陳然見雲歌走後，緊繃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。

白鳳見陳然的註意力在雲歌身上，也是帶了幾分緊張問道：“如何？“

陳然搖搖頭，“胡家草草就把胡老太太給葬了，說是死狀恐怖，老人家生前愛面子，根本就不給大家瞻仰的時間，而且也沒有停靈，說是猝死沒有這個說法，要早早讓老人入土為安，才不會形成事變，反正胡家那些人少主你也知道，老一輩神神叨叨，到了小一輩…“

陳然說著就深深臺了口氣。

“可是胡天兒那裏出了什麽叉子？“白鳳問答。

陳然點點頭，“也不知道那丫頭是裝瘋賣傻，還是真的有些頭腦不清楚，她是胡老太太的親孫女，雖然少主讓胡家好好看管那丫頭，但終究奉靈的時候也不能不讓她盡孝不是，結果正是胡家人最多的時候，那丫頭穿這一身素衣縞服，跑到了院子裏非要說這是什麽冤魂索命，說自己的奶奶當年逃過一劫，如今那妖孽已經回來了，自然不肯放過她奶奶的姓名。“

“一派胡言。“哪怕是白鳳那樣的好脾氣，如今也已經聽不下去了。

什麽冤魂索命，難逃一絲的，白鳳統統都不信。

陳然繼續道：“原本事情好好的，胡老太太說到底也是上了年紀了，也算是喜喪，往來的人們也不過是知道胡家老太太走了，過來相送，但是聽了胡家人這話，大家難免往別處想，再加上昨日大家都目睹了雲歌姑娘臉上那道駭人的傷疤，就傳出些不好聽的風聲，說雲歌姑娘是當年那位不知所蹤的妖孽姑娘的托升轉世，又回到鳳凰臺來討債了。“

陳然說完小心翼翼看著白鳳的臉色，就見剛剛還有些義憤的白鳳，如今聽完陳然所有話後，反而是平靜了下來。

“少主，您看著如何是好。“陳然試探性地問道。

白鳳卻只是唱出一口氣，“靜觀其變吧。“

陳然還想再說什麽，白鳳卻只是讓他留意鳳凰臺中最近異常的動靜。

陳然知道這是對方在打發自己走呢，也就知情識趣地從鳳凰臺裏退了出去。

陳然走後，白鳳敲了雲歌的房門。

門枝椏一聲開了，雲歌見是白鳳，疑惑道：“這麽快就談完了。“白鳳點點頭，“說起來有些事情還是應該告訴給你知道。“

雲歌一楞，“什麽事情？“

白鳳指指裏面，“我們進去說。“

雲歌將白鳳讓進了房間，兩個人面對面坐定，白鳳開口道：“就在今天早上，鳳凰臺中，死去了一位老人，這人昨天你也見過，就是胡家那位老太太，說是昨晚突然猝死，無法閉目。“

雲歌細心聽著，記下了相應的細節。

“要說最近這些亂想，可能還要從數十年前的事情說起。“白鳳開了話頭，自己一五一十將所了解的數十年前的內情對雲歌說了一遍。

雲歌聽後也是眉頭錦州，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前還有這麽多未清算的內幕。

“你是覺得眼下這些事情與數十年前的事情有關？“雲歌問道。

“不是感覺，而是必然有關。“白鳳肯定道，“剛剛陳然過來就是和我說明胡家的情況，胡家不允許外人看胡老太太的屍體，並且匆匆下葬，這本來就有些蹊蹺，而且還流傳出了許多別有用心的謠言。“

白鳳說話之間朝著雲歌打量了一下。

雲歌是什麽人，不用對方把話說明，她就已經知道了大概的緣故。

“跟我有關？“雲歌問道。

白鳳點點頭，“有人說你是當初那位姑娘的托升轉世，是回我鳳凰臺討債的。“

雲歌真是啼笑皆非，雖然早就已經料到是這樣，但這些下裏巴人的古怪想法，還是讓雲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。

她指指自己臉上的疤痕道：“我臉上這道疤痕怕是更印證了他們的想法，這必定就是當初我在鳳凰臺所遭遇了，毀了一張美人面，這更是不同戴天的仇事。“

雲歌的話裏透著輕松，還有心情和白鳳開玩笑，連帶著白鳳的心情也好上不少，不等白鳳再說什麽，雲歌忽然整肅了神情，有些嚴肅地開口道：“不過，事情聽著像是針對我，但若聯想一下數十年前的事情，怕是沒有那麽簡單，怎麽聽上去好像…“

雲歌話說一般，沒有繼續，她不知道白鳳有沒有察覺到。

白鳳點點頭：“這件事，不是沖你，而是沖著我來的，你和當年那位姑娘一樣，不過是個可以利用的幌子而已。“

白鳳果然發現了。

雲歌是個外人，並不了解鳳凰臺的恩怨情仇，更是除了白鳳和這裏所有的人都不相識，無緣無仇就這樣被針對，要麽是這些人腦子都有問題，要麽就是自己不過是個幌子，項莊舞劍、意在沛公，有些人不過是想借自己成為打擊白鳳的工具罷了。

鳳凰臺出了這些古怪的事情，如今還莫名其妙出了人命，有些人故意將這些禍事都堆砌在自己身上，為的就是看白鳳的反應。

能夠被白家主人從外面帶近來，雲歌不知道之前那位姑娘如何，反正她自己是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，若是被人從鳳凰臺驅逐，那麽亂世之中就只是死路一條，白鳳是知道的，雖然他從來沒有開口問起過跟雲歌背景來路有關的事情，但雲歌就是直覺感到，白鳳他知道，所以他唯一的選擇就只能是留下自己。

而幕後之人顯然很了解白鳳，他知道白鳳會做什麽樣的選擇。

其實想要破解眼前的問題，只要自己離開就好了，但是顯然這條路行不通。

而一旦白鳳和當年的白家主人一樣，做出了留下自己的選擇，那麽當年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會再次重演，到時候白家易主就不是一件稀罕是。

“這事怕是沒完。“雲歌感慨道。

白鳳點點頭，他心裏也清楚，這不過是個開始，後續說不定還會有越來越多詭異的事情出現，自己必須要在一切蓋棺定論之前找出真相，否則的話自己也好，雲歌也好，怕是都要面臨很大的危機，這是白鳳絕對不能夠允許的，有人在將雲歌當作一把匕首，想要用她刺入自己的心臟，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發生。

“坐以待斃，不如主動出擊。”雲歌對著白鳳眨眨眼睛。

這話倒是不錯，聽過雲歌的建議後，白鳳心中也冒出一個念頭。

“不過這需要你來配合。”白鳳道。

“我是不打算離開這裏的，你知道我無處容身，否則當初也不會從九華臺跳下，所以為了餘生能有個安穩之處，先生說什麽，雲歌都會盡力配合。”雲歌坦言道。

“她們不是都認為是女鬼前來索命嗎？”白鳳道，“我們就真的做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看看。”

雲歌點頭，他們現在本就處在劣勢，被人牽著鼻子走，既然對方給出一個這麽好用的借口，他們當然要借此把握主動了。

“先從哪裏下手？”雲歌道。

“自然是胡家，胡天兒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既然能知道那麽多以前的事情，胡家掌握的內幕怕是比我們想象的要多，可惜的是胡老太太已經去了，不然我想她應該不僅僅是當年的知情者，說不定還是參與者，應該能夠掏出許多話來。”白鳳有些可惜。

雲歌點點頭。

“不過不要緊，要知道胡家可不僅僅這一位老太太，她還有個妹妹，二老太太雖然年紀要比老太太減上不少，當年也不過垂髫年紀，但姐妹二人關系要好，說不定也能炸出些什麽來。”白鳳說道這裏，仿佛是做惡作劇的孩子一般，眼睛明亮。

兩個人相識一眼，就見對方也是這個模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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